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薩哈林旅行記

出版社：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時間：2022-01-01
開本： 21cm 頁數(shù)： 426頁
本類榜單：小說銷量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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薩哈林旅行記 版權(quán)信息

  • ISBN：9787208172739
  • 條形碼：9787208172739 ; 978-7-208-17273-9
  • 裝幀：一般膠版紙
  • 冊數(shù)：暫無
  • 重量：暫無
  • 所屬分類：>>

薩哈林旅行記 本書特色

適讀人群 ：廣大讀者?? 契訶夫唯一非虛構(gòu)作品，被他自稱為散文衣櫥里的“粗硬的囚衣”，旅行文學(xué)的必讀之作。 ?? 這是關(guān)于一次救贖之旅和朝圣之旅的游記，也是認(rèn)識和理解19世紀(jì)俄國社會面貌、民眾生活的珍貴史料。曾獲得村上春樹、金宇澄、遲子建等眾多著名作家盛贊。 ?? 本書包含北大歷史學(xué)教授羅新專門為此版本撰寫的導(dǎo)讀，以及刁紹華先生和姜長斌先生解讀本書的長文。本書正文之前，收入兩位譯者翻譯的契訶夫旅行隨筆《寄自西伯利亞》，作者以詩意的筆觸講述了他去往薩哈林途中的所見所聞，是《薩哈林旅行記》的重要補充。

薩哈林旅行記 內(nèi)容簡介

1890年, 契訶夫從莫斯科啟程來到薩哈林島。契訶夫來到薩哈林就是為了了解當(dāng)?shù)氐纳詈彤?dāng)?shù)厝说拿\。他在薩哈林島做了詳細的人口調(diào)查, 了解了當(dāng)?shù)鼐用竦募彝、勞動、思想等等情況。歸來后, 他寫出了《薩哈林旅行記》。這本書融匯了描寫、議論、抒情多種筆法, 包羅了豐富的一手和二手材料, 并塑造了許多生動豐滿的人物形象, 表達了作家對當(dāng)?shù)仄胀癖娖D辛生活的深切同情。

薩哈林旅行記 目錄

導(dǎo) 讀：看見同時代人避而不見的真實 羅新 …… 1

譯者前言：契訶夫的薩哈林之行 …… 6


寄自西伯利亞 …… 23


薩哈林旅行記 …… 67


**章 …… 69

阿穆爾河畔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城—貝加爾號輪船—普隆格岬和河口灣的入口—薩哈林半島—拉彼魯茲、布羅頓、克魯遜什特恩和涅維爾斯科伊—日本考察者們—扎奧列岬—韃靼海峽沿岸—迭卡斯特里


第二章 …… 84

地理概況—到達北薩哈林—火災(zāi)—碼頭—在城郊—Л 先生家的午餐—新相識—科諾諾維奇將軍—督軍蒞臨—宴會和燈會


第三章 …… 99

人口登記—統(tǒng)計表格的內(nèi)容—我問了些什么以及如何回答我的—房舍及其居住者—流放犯對人口登記的意見


第四章 …… 110

杜伊卡河—亞歷山大羅夫卡河谷—城郊屯亞歷山大羅夫卡—慣逃犯“美男子”—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哨所—它的過去—地窩棚—薩哈林的巴黎


第五章 …… 123

亞歷山大羅夫斯克流放苦役監(jiān)獄—牢房—鐐銬犯—“小金手”—廁所—“賣堂”—亞歷山大羅夫斯克的苦役—仆役—作坊


第六章 …… 137

葉戈爾的故事


第七章 …… 144

燈塔—科爾薩科夫斯科耶屯—蘇普魯年柯醫(yī)生的搜集品—氣象站—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區(qū)的氣候—新米哈伊洛夫卡屯—波焦姆金—前行刑員捷爾斯基—紅谷屯—布塔科沃屯


第八章 …… 161

阿爾科伊河—阿爾科伊警戒哨—阿爾科沃頭屯、二屯和三屯—阿爾科伊河谷—西部沿海各屯：姆格奇、坦基、霍埃、特蘭鮑斯、維亞赫圖和烏安基—隧道—電纜房—杜厄—家屬住房—杜厄監(jiān)獄—煤礦—沃耶沃達監(jiān)獄—重鐐囚犯


第九章 …… 184

特姆河，或特密河—鮑什尼亞克中尉—波利亞科夫—上阿爾姆丹—下阿爾姆丹—漫游特姆河—烏斯科沃屯—茨岡人—徒步穿越原始密林—沃斯克利先斯科耶屯


第十章 …… 201

雷科夫斯科耶屯—監(jiān)獄—加爾金- 弗拉斯科伊氣象站—巴列沃屯—米克柳科夫—瓦里茲和隆加里—小特姆屯—安得烈- 伊凡諾夫斯科耶屯


第十一章 …… 210

規(guī)劃中的行政區(qū)—石器時代—有過自由移民嗎？—基里亞克人—他們的人數(shù)、外貌、體型、食物、服裝、住房、衛(wèi)生狀況—他們的性格—企圖使他們俄化—奧羅奇人


第十二章 …… 227

我向南部進發(fā)—樂觀的太太—西部海岸—洋流—茅卡—克里利昂—阿尼瓦—科爾薩科夫哨所—新相識—南薩哈林的氣候—科爾薩科夫監(jiān)獄—消防車隊


第十三章 …… 243

波羅- 安- 托馬利—穆拉維約夫哨所—頭道溝、二道溝和三道溝—索洛維約夫卡—留托加—禿岬—米楚利卡—落葉松屯—霍姆托夫卡—大河灘屯—弗拉基米羅夫卡—農(nóng)場或招牌—草地屯—神甫窩棚屯—樺樹林屯—十字架屯—大塔科伊和小塔科伊—加爾金- 弗拉斯科耶屯—橡樹林屯—納伊布齊—大海


第十四章 …… 262

多來加—自由移民—他們的遭遇—愛奴人—分布地區(qū)、人數(shù)、外貌、食物、服裝、住房、風(fēng)俗—日本人—庫松- 科坦—日本領(lǐng)事館


第十五章 …… 280

流放犯從業(yè)主—轉(zhuǎn)為強制農(nóng)民—新建屯址的選擇—蓋房立業(yè)—對分從業(yè)者—轉(zhuǎn)為農(nóng)民—流放犯出身的農(nóng)民—向大陸移居—屯落生活—在監(jiān)獄附近—居民的出生地和原屬階層—鄉(xiāng)村政權(quán)


第十六章 …… 298

流放犯居民的性別—婦女問題—女流放犯和女性移民—男女同居者—自由民婦女


第十七章 …… 313

居民的年齡—流放犯的家庭情況—婚姻—出生率—薩哈林的兒童


第十八章 …… 328

流放犯的勞動—農(nóng)業(yè)—狩獵—捕魚—洄游魚—大麻哈和鯡魚—監(jiān)獄的捕魚業(yè)—技藝


第十九章 …… 345

流放犯的飲食—囚犯們吃什么和怎樣吃—服裝—教會—學(xué)！R字


第二十章 …… 362

自由人—駐軍士兵—屯監(jiān)—知識界


第二十一章 …… 377

流民的道德面貌—犯罪現(xiàn)象—偵訊和審判—懲戒—樹條抽打和鞭刑—死刑


第二十二章 …… 396

薩哈林的逃犯—逃跑的原因—逃犯的出身、類別及其他


第二十三章 …… 412

流放犯居民的疾病和死亡—醫(yī)療組織—亞歷山大羅夫斯克醫(yī)院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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薩哈林旅行記 節(jié)選

薩哈林位于鄂霍次克海中，長近一千俄里，把西伯利亞東岸和阿穆爾河口同大洋隔開。它自北而南呈長形，據(jù)一位作者的意見，很像一條鱘魚。它的地理方位是：從北緯45°54′到54°53′，從東經(jīng)141°40′到144°53′。薩哈林的北部，永凍地帶貫穿全境，就其緯度位置來說相當(dāng)于梁贊省，而南部則相當(dāng)于克里米亞。島長九百俄里，*大寬度為125俄里，*窄處為25俄里，面積比希臘大一倍，比丹麥大一半。 從前，全島分為北、中、南三個部分，但這種分法實際上很不妥當(dāng)，現(xiàn)在只分南北兩部分。島嶼北部的三分之一，就其氣候和土壤條件來說，完全不適于居住，因此往往不計算在內(nèi)。中部的三分之一叫作北薩哈林；南部的三分之一叫作南薩哈林。南北兩部分之間并不存在嚴(yán)格的分界線。目前，北薩哈林的流放犯居住在杜伊卡河和特姆河流域。杜伊卡河流入韃靼海峽，特姆河流入鄂霍次克海。從地圖上看，這兩條河的上游相距甚近。西部沿海，在杜伊卡河口上下不大的地帶也有人居住。北薩哈林在行政管理方面劃分兩個區(qū)：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區(qū)和特姆區(qū)。 我們在迭卡斯特里住了一夜。翌日，即7月10日中午，橫越韃靼海峽，駛向杜伊卡河口的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哨所。當(dāng)天風(fēng)平浪靜，天空晴朗，這在此地極為少見。平靜的海面上，一對對鯨魚噴著水柱，游來游去。這種壯麗的奇觀，一路上很使我們開心。但是我得承認(rèn)，我的心情并不愉快，距薩哈林越近，情緒越壞。我覺得惴惴不安。那位帶兵的軍官知道我赴薩哈林的目的以后，很是吃驚，并且讓我相信，我沒有任何權(quán)利接近苦役地和移民區(qū)，因為我不在國家機關(guān)中任職。誠然，我知道他說的不對，可是聽了他的話以后，我不免煩惱起來。我擔(dān)心人們在薩哈林真的會這樣對待我。八點鐘以后，拋錨停泊。薩哈林岸上的森林有五處燃著大火。周圍一片昏暗，海面彌漫著濃煙。我看不見碼頭和建筑物，只見哨所里燈影綽綽，其中有兩盞發(fā)著紅光。昏暗的背景上，黑黝黝的山峰，滾滾的濃煙，大火和燈光，構(gòu)成一幅線條粗糙的恐怖畫面，仿佛把人帶進神秘世界。左面，燃著奇異莫測的篝火。上空，群山聳立。遠處，大火的血紅色的火光，從山峰后面高高升起，伸向天際。仿佛整個薩哈林都在燃燒。右面，容基那爾岬像個黑色的龐然大物，突兀海上，狀如克里米亞的阿尤—達格岬；岬頂，燈塔熠熠閃亮；岬底，海船和海岸之間的水中聳立著三塊尖頂礁石，名之謂“三兄弟”。一切都湮沒在煙霧之中，好似在地獄里一般。 一艘小艇向輪船駛來，艇后拖著駁船。這是運送苦役犯，為輪船卸貨的。傳來了韃靼口音的說話聲和謾罵聲。 “別讓他們上輪船！”有人在船舷上喊道，“別放他們上來！黑夜里他們會把全船給偷光的！” 機械師發(fā)現(xiàn)我對岸上的景象感到不快，便對我說：“亞歷山大羅夫斯克這里還不算什么，您瞧瞧杜厄吧！那里，海岸陡峭，峽谷昏黑，裸露著黑色的煤層……陰森森的海岸！我們貝加爾號時常往杜厄運送苦役犯，每次都是二三百人，他們中間有許多人一看到海岸就大哭起來！ “在這里充當(dāng)苦役犯的不是他們，而是我們，”船長憤憤地說，“如今這里很平靜，但是您等著秋天再看吧：狂風(fēng)，暴雪，寒冷，海浪掀過船舷——真是一言難盡！” 我留在輪船上過夜。清晨，五點左右，一陣吵嚷聲把我喚醒：“快點！趕快！小艇*后一次去岸上了！我們馬上就要開船啦！币环昼娨院螅乙炎谛⊥狭。我身邊坐著一位年輕的官員，一臉怒氣，睡眼惺忪。小艇尖叫一聲，載著我們向岸邊駛?cè)，后面拖著苦役犯乘坐的駁船。囚犯們工作了一夜，沒有睡覺，顯然已經(jīng)精疲力盡。他們一個個無精打采，面孔陰郁，始終沉默不語。他們的臉上掛著水珠。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幾個高加索人，面部線條分明，皮帽低低地壓在眉毛上。 “讓我們認(rèn)識一下吧，”身邊的官員對我說道，“十四等文官Д！ 這是我到薩哈林認(rèn)識的**個人，他是一位詩人，寫有暴露性詩篇《薩哈林諾》，詩的開頭是：“告訴我，醫(yī)生，不是白白地……”后來他常來看我，陪我一道在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市內(nèi)和郊區(qū)散步，給我講述各種奇聞軼事，或者無休無盡地朗讀自己的詩作。他在漫長的冬夜里寫作自由主義的小說。一遇機會，他總喜歡讓人知道他雖是十四等文官，但實際上卻身居十等官的要職。一次，有一個女人有事求見他，稱呼他Д先生，他大為惱火，氣勢洶洶地對她喊道：“我不是你的什么Д先生，而是大人！”上岸途中，我向他詢問薩哈林的生活情況。他不吉祥地嘆息著說道：“有您瞧的！”太陽已經(jīng)高高升起。昨晚陰森恐怖、昏黑模糊的景象，如今在這朝陽的照耀下已經(jīng)消失得無影無蹤。粗獷的容基那爾岬，岬頂?shù)臒羲，“三兄弟”，幾十俄里以外從兩?cè)皆可看見的高聳的陡岸，山中輕紗般的云霧，冒著滾滾濃煙的森林大火，這一切在陽光的照耀下和粼粼碧波陪襯下，構(gòu)成了一幅不算很壞的圖畫。 這里沒有港灣，海岸險要。瑞典輪船阿特蘭特號的遭遇令人難忘，這艘船在我來此前不久遇難，如今仍放置在岸上。雖有碼頭，但只為小艇和駁船而設(shè)。碼頭是一座伸進海里的幾俄丈高的框架結(jié)構(gòu)，形如丁字。許多粗大的木樁牢牢地埋進海底，形成一個方框，里面填滿石頭，上面鋪著木板，板上沿著整個碼頭敷設(shè)著推車軌道。在丁字橫杠的一端，有一所漂亮的小房。這是碼頭管理處。旁邊豎著一根高高的黑色旗桿。整個設(shè)施雖很講究，但是并不堅固耐久。據(jù)說，遇有狂風(fēng)暴雨，海浪會拍到小房的窗戶上，甚至飛濺到旗桿橫桁上，整個碼頭都會隨著顫動。 碼頭附近的岸上，有五六十名苦役犯，可能由于無事可做，在東游西逛。有的穿著囚衣，有的穿著短襖或者灰色粗呢上衣。我一出現(xiàn)，這五六十人一齊把帽子摘下。迄今為止，恐怕沒有一個文學(xué)家獲得過這樣的榮譽。岸上停著一輛無彈簧的帶篷馬車？嘁鄯赴盐业男欣畎徇M馬車。有一個人蓄著黑胡子，襯衣從上衣下面露出，坐到御座上去。我們要上路了。 “您到哪里去，大人？”他轉(zhuǎn)過身來，脫掉帽子，問道。 我問他此地是否有出租的房子，哪怕一個房間也行。 “正是這樣，大人，能租到。” 從碼頭到亞歷山大羅夫斯克有兩俄里的路程，筑有上好的公路。路面平坦整潔，兩側(cè)有排水溝和路燈。同西伯利亞的道路相比，這簡直是無法形容的豪華。和公路并行有一條敷設(shè)鐵軌的道路，但是，沿路的自然景象非常貧乏。杜伊卡河流經(jīng)亞歷山大羅夫斯克谷地，周圍群山環(huán)抱。山上，燒焦了的樹樁，或被風(fēng)吹得干裂的落葉松樹干，直挺挺地聳立著，好像豪豬身上的針毛。山下河谷里遍地是草墩和酸性禾草，證明不久前這里還是無法通行的沼澤。新挖的排水溝的土層橫斷面，暴露出土質(zhì)的貧瘠；馂(zāi)過后的沼澤土壤，上面覆蓋著薄薄一層黑土。既沒有松樹，也沒有橡樹和楓樹，只有一種落葉松，長相枯萎、單薄，仿佛被啃過一般。在這里不像我們俄國，落葉松不是森林和公園的點綴，而是沼澤土質(zhì)貧瘠和氣候惡劣的證明。 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哨所，或簡稱亞歷山大羅夫斯克，是一座很美觀的西伯利亞型小鎮(zhèn)，有三千居民。城中沒有一所石頭建筑，教堂、房舍乃至人行道，全是用木材，主要用落葉松建成。這里是薩哈林文明的中心，島區(qū)長官的駐節(jié)地設(shè)在這里。監(jiān)獄坐落在主要街道附近，外表上跟兵營相差無幾。因此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并不像我原來想的那樣，完全不帶陰森恐怖的囚堡色彩。 馬車夫送我到了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城郊屯。我們來到流放犯出身的農(nóng)民П的家里。我看了住房。小小的庭院，按照西伯利亞的方式鋪著原木，四周圍著柵欄。房子里有五間寬敞整潔的住屋，一間廚房，但是沒有任何家具。女房東是個年輕的女人。她搬來一張桌子，五分鐘后又拿來一個方凳。 “房費，包括燒柴在內(nèi)，22盧布，不帶燒柴，15盧布！ 她說。 一個小時以后，她端著茶炊走了進來，唉聲嘆氣地說：“您算是到了個倒霉的地方啦！” 她是當(dāng)姑娘的時候跟隨母親到這里尋找父親的。父親是個苦役犯，直到現(xiàn)在還沒有服滿刑期。現(xiàn)在她嫁給了一個流放犯出身的農(nóng)民。丈夫是個陰郁的老頭，我在院子里曾見過一面。他得了什么病，躺在涼棚下呻吟著。 “我想，我們唐波夫省現(xiàn)在正割麥子，”女房東說，“可是在這里，就連瞧一眼也休想！ 的確沒有什么值得看的，從窗里往外望去，只見有幾壟洋白菜苗，旁邊有幾條很不像樣子的排水溝，遠處聳立著干枯的落葉松。男主人手按著腰，哼哼唧唧地走進屋里，對我抱怨起來，訴說著欠收的年景，寒冷的氣候，貧瘠的土地。他順利地服滿了苦役和流放期，現(xiàn)在有兩所房子，養(yǎng)著牛馬，雇有不少幫工，自己什么活都不干，討了個年紀(jì)輕輕的老婆。而主要的是他早就取得了移居到大陸上去的權(quán)利，可是他仍然牢騷滿腹。 中午，我到城郊屯散步。屯邊有一幢很漂亮的帶涼臺的小房，門上釘著一塊小銅牌。院子里住房旁邊是一爿商店。我走進去，想買些吃的東西。“商行”和“貿(mào)易委托！薄谖冶４娴挠∷⒌暮褪殖膬r格表中，這家小小的商店叫這個字號——的主人是流放犯Л。Л從前是近衛(wèi)軍軍官，十二年前由彼得堡地方法院判為兇殺罪犯。他已經(jīng)服滿苦役，現(xiàn)在經(jīng)商，同時還承辦旅行和其他各種委托事宜，為此而領(lǐng)取看守長一級的薪俸。他的妻子是自由民，出身于貴族，F(xiàn)在監(jiān)獄醫(yī)院里當(dāng)醫(yī)助。店里出售肩章上用的金星、土耳其糖果、截鋸、鐮刀以及“女帽，夏用涼帽，式樣時興，美觀大方，每頂價格從4盧布50戈比到12盧布不等”。我正在和店員談話的時候，店主走了進來。他穿著絲綢的常禮服，系著一條花領(lǐng)帶。我們彼此認(rèn)識了。 “您肯賞光在寒舍進午餐嗎？”他邀請我說。 我同意了。我們一起向他的住宅走去。他的家里陳設(shè)舒適。一色的維也納家具，擺著鮮花，還有一架美國八音琴和一把安樂椅。Л每天午飯后都要坐在這把椅子上晃動著身子，閉目養(yǎng)神。除了女主人外，我在餐廳里還遇見四位客人，他們都是官員。其中一位老頭沒蓄須，兩腮留著銀白連鬢胡子，臉相很像劇作家易卜生。原來他是本地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。另一位也是老頭，自我介紹說是奧倫堡哥薩克軍的校官。這位軍官一開始說話，就給我這樣的印象：他為人善良，是位熱誠的愛國者。他溫順，敦厚，老成持重，但是一旦談起政治來，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。他懷著真誠的情感講起俄國的強大，輕蔑地談?wù)摰聡撕陀，盡管他有生以來從沒見過他們。據(jù)說，經(jīng)海路來薩哈林的途中，他在新加坡想給太太買一條絲綢頭巾？墒沁@要求他把俄國鈔票兌換成美元，據(jù)說他對此大為光火，說道：“怎么！我得把我們的寶鈔兌換成什么埃塞俄比亞的紙票子！”頭巾也就沒有買成。 午餐有蘇波湯、炸子雞和冰激凌，還有葡萄酒。 “此地大約何時落*后一場雪？”我問道。 “5月份！抱卮鹫f。 “不對，是6月份！焙芟褚撞飞哪俏会t(yī)生說。 “我認(rèn)識一個移民，”Л說，“他種的加里福尼亞品種的小麥，收成是種子的二十一二倍！ 但又遭到醫(yī)生的反駁： “不對。您的薩哈林什么都不收？蓯旱耐恋亍！ “對不起，”一位官員說，“1882年小麥?zhǔn)粘墒欠N子的四十倍，我很清楚這一點！ “您不要相信，”醫(yī)生對我說，“他們這是給您灌迷魂藥呢。” 進餐時有人講了一個故事，說俄國人占領(lǐng)薩哈林島以后，開始欺侮基里亞克人，于是有一個基里亞克薩滿便詛咒薩哈林，預(yù)言以后從島上不會得到任何好處。 “果然如此！贬t(yī)生嘆息道。 午餐后，Л演奏八音琴，醫(yī)生邀我到他家去住。 當(dāng)天傍晚，我就住進了主要大街上的一所房子里。這兒離公署非常近。從這天晚上起我開始洞悉薩哈林的秘密。醫(yī)生告訴我說，在我來這里前不久，他在海濱碼頭上給牲口做防疫檢查，同島區(qū)長官發(fā)生過一場嚴(yán)重的齟齬，結(jié)果將軍甚至抽了他一棍子；第二天宣布準(zhǔn)予他呈請辭職，盡管他本人并沒有提出辭呈。醫(yī)生拿出一捆文件給我看，說是他為了維護公理和出于對人類的愛而寫的。這是一些呈子、狀子、報告……和告密書等等的抄件。 “您住在我家，將軍會不高興的！贬t(yī)生意味深長地眨了一下眼睛，說道。 翌日，我拜會了島區(qū)長官科諾諾維奇。將軍不顧勞累和公務(wù)繁忙，盛情款待了我，并且同我進行了一小時左右的談話。他很有教養(yǎng)，知識淵博，此外，還具有豐富的實際經(jīng)驗，來薩哈林任職之前，曾主管卡拉島苦役地長達十八年之久。他談吐高雅，文筆優(yōu)美，給人的印象是一位誠摯的、充滿人道精神的人。我不會忘記同他談話給我?guī)淼目鞓贰Ｋ粩啾硎緟拹后w罰，這在開始時聽起來多么令人愉快？夏显谒潜局臅袑u區(qū)長官敬佩不已。 將軍得知我打算在薩哈林逗留數(shù)月，警告我說，這里生活艱難而枯燥。 “苦役犯、移民和官員，所有的人都想逃出這里，”他說，“我還不想逃，但我由于用腦過度，已感疲倦。這里要求大量腦力勞動，主要因為事務(wù)零亂紛繁。” 他答應(yīng)給我全力支持，但要求我等待一些時候，因為薩哈林正在準(zhǔn)備迎接督軍，所有的人都在忙著。 “我很高興您住在我們醫(yī)生家里，”他在分手時說，“您將會知道我們的缺點。” 督軍蒞臨之前，我在亞歷山大羅夫斯克一直住在醫(yī)生家里。生活很不一般。每當(dāng)我早晨醒來，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會提示我身在何處。窗戶敞開著，一隊戴著鐐銬的囚犯在街上不慌不忙地從窗前走過，發(fā)出均勻的金屬碰撞聲。寓所對面的兵營里，為了迎接督軍，士兵軍樂手在演習(xí)進行曲，橫笛吹一個調(diào)，低音長號奏另一個曲，豎笛響的是第三種腔，真是九腔十八調(diào)，一片嘈雜。而我們屋子里養(yǎng)的金絲鳥則啼鳴不已。我的房東醫(yī)生在屋子里不停地來回走動，邊走邊翻閱法律大全，喃喃自語地說： “如果根據(jù)某條某款，我向某處提出呈請……”諸如此類等等。 要么他就坐下來，同兒子一道起草訴訟狀。到街上去走走吧，外面又十分炎熱。聽說出現(xiàn)了旱災(zāi)。軍官們穿上了白色軍服。這并非每年夏季都是如此。街上的景象比縣城要繁華得多。這是很容易解釋的，因為正在準(zhǔn)備迎接邊疆區(qū)長官，而主要的原因是這里的居民成年人占絕大多數(shù)，他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戶外活動。這里在一塊不大的地面上，聚集著一個千人的監(jiān)獄和一所五百人的兵營。杜伊卡河上正在緊張地架橋，街道上豎起幾座牌樓，家家戶戶都在打掃和粉刷房屋，士兵在操練步伐。兩匹馬的和三匹馬的馬車，掛著串鈴，在街上馳騁，這是為督軍預(yù)備的馬車。真像過節(jié)一樣，一片繁忙景象。 馬路上，一群土著居民基里亞克人向警察局走去，幾條馴良的薩哈林看家狗向他們狂吠。這些狗不知為什么只向基里亞克人吠叫。又有一伙人走過來，是戴著鐐銬的苦役犯，有的戴著帽子，有的光著頭，拉著沉重的裝滿沙子的平板車，鎖鏈發(fā)出嘩啦嘩啦的響聲。幾個孩子緊緊跟在車子后面。兩側(cè)是看押的士兵，他們滿臉流汗，皮膚熱得通紅，肩上扛著步槍，有氣無力地走著？嘁鄯赴焉匙尤鲈趯④姽氽∏暗膹V場上，然后原路返回，鐐銬聲不絕于耳。一個苦役犯穿著印有紅方標(biāo)記的囚服，挨門串戶地叫賣覆盆子漿果。當(dāng)你走在街上時，坐著的人都會站起來，所有遇到的人都會脫下帽子。 苦役犯和流放移民，除了少數(shù)例外，一般都可以在街上自由行走，不戴鐐銬，沒有人看押，因此你每走一步都會遇到成群結(jié)伙的和單個苦役犯。在農(nóng)戶的庭院里和屋子里也有這種人，他們充當(dāng)車夫、看門人、廚師、廚娘和保姆。這種親密的關(guān)系，起初使人很不習(xí)慣，感到困惑不解，不知所措。你從一處建筑工地附近經(jīng)過，會看見幾個苦役犯手里拿著斧頭、鋸子和錘子。這時你不禁會想，他這么一掄，你就得七魂出竅！或者你到一個熟人家去，偏巧他不在家，你坐下來給他寫個便條，可是這時你的背后站著一個苦役犯——他的仆人在等待著你，手里拿著一把刀，他剛才在廚房里用這把刀在削馬鈴薯；蛘撸宄克狞c來鐘，你被一種沙沙的聲響驚醒，睜眼一看，只見一個苦役犯踮著腳尖，屏住呼吸，悄悄向你走來。怎么回事？這是要干什么？ “擦擦皮鞋，大人！”我很快就看慣了這些，并且習(xí)以為常了。這里的太太們毫不介意地放孩子們隨著充當(dāng)保姆的無期苦役犯出去散步。 一位記者寫道，他起初甚至對每一墩矮樹叢都感到害怕，在路上遇見一個囚犯，就得趕緊去摸摸大衣里面的手槍；后來他放心了，得出這樣一個結(jié)論：“一般說來，苦役犯們是群羔羊，懦怯，懶惰，半饑半飽，只會向人討好。”認(rèn)為俄國囚犯只是由于懦怯和懶惰，才不殺害和搶劫路人，這未免把人類想得太壞了，或者說是不了解人。 阿穆爾督軍考爾夫男爵乘海龍?zhí)柋，?月19日抵達薩哈林。在島區(qū)長官官邸和教堂中間的廣場上，他受到儀仗隊、全體官員以及移民和苦役犯的隆重歡迎。演奏了我方才提到的那首樂曲。一位儀表非凡的老人端著本地制造的銀盤，向他敬獻了面包和鹽。這位老人姓波焦姆金，從前是個苦役犯，后來在薩哈林發(fā)了家。我的房東醫(yī)生也在場，他身穿黑色禮服，頭戴無檐帽，手里拿著一份呈請書。我**次見到薩哈林的民眾，他們那種悲慘的特點并沒有掩過我的眼睛：人群中有壯年男女，也有老人和孩子，但是唯獨沒有青少年，好像從十三到二十歲的年齡在薩哈林就根本不存在似的。我情不自禁地給自己提出一個問題：這是否意味著青年人稍一長成，只要一有可能，便都離島他去了呢？ 督軍在到達的第二天，便開始視察監(jiān)獄和移民區(qū)。移民們焦急地等待著他。所到之處，移民們都向他遞交請求書或者口頭提出請求。大家講話時，有的是為自己，有的代表全屯。講演的藝術(shù)在薩哈林甚為高超，因為任何事情，離開講演就辦不成。在杰爾賓斯科耶屯，移民馬斯洛夫在講演中數(shù)次將官長叫作“*仁慈的統(tǒng)治者”。遺憾的是，求見考爾夫男爵的人請求的事情，遠遠不都是真正需要的。這里跟在俄國類似的情況下一樣，也表現(xiàn)出農(nóng)民那種令人沮喪的愚昧無知：人們請求的不是興辦學(xué)校，不是公正的執(zhí)行法律，不是做工賺錢之類的大事，而是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。比如，有人申請官府救濟，有人請求準(zhǔn)立子嗣，總之一句話，提出的請求都是地方當(dāng)局可以滿足的。考爾夫?qū)Υ麄兊恼埱蠓浅ｊP(guān)注和熱心。他深深地為他們的不幸境遇所感動，許下諾言，激發(fā)對美好生活的期望。在阿爾科沃屯，副典獄長報告說：“阿爾科沃一切順利。”男爵聽了之后，指著秋播和春播小麥對他說：“一切順利，只有一點除外，就是阿爾科沃沒有糧食吃！眮啔v山大羅夫斯克監(jiān)獄，在他蒞臨之際，給犯人吃了鮮肉，甚至還有鮮鹿肉；他巡視了所有的囚室，接受了請求書，下令除掉許多犯人的鐐銬。 7月22日這天是法定的節(jié)日。祈禱和閱兵完畢之后，一個巡丁跑來報告說，督軍大人要接見我。我去了？紶柗蚴钟H切地接待了我，同我進行了半個小時的談話。我們談話時科諾諾維奇將軍也在座。當(dāng)時向我提出一個問題：我是否負有官方使命？我回答說沒有。 “*低限度您是接受某個學(xué)術(shù)團體或者報紙的委托吧？”男爵問道。 我的衣袋里本來是有記者證的，但是我不打算在報紙上刊登關(guān)于薩哈林的文章，因此不想把那些完全信任我的人引入五里霧中。我回答說：“沒有！ 男爵說道：“我允許您自由出入任何地方，會見任何人。我們沒有什么可隱瞞的。您在這里可以考察一切，將發(fā)給您自由出入所有監(jiān)獄和移民屯的通行證，您可以利用您需要的文件。一句話，所有的地方都為您敞開大門。只有一點我不能允許您做，就是不準(zhǔn)同政治犯有任何交往，因為我沒有任何權(quán)力允許您這樣做！ 告辭時男爵說： “明天我們再談?wù)。請您帶著紙來? 這天，我出席了島區(qū)長官宅邸舉行的歡迎宴會。我在這里幾乎認(rèn)識了薩哈林所有的政界人士。宴會進行時，演奏了樂曲，發(fā)表了演說。考爾夫為答謝對他的祝酒，發(fā)表了簡短的演說。我現(xiàn)在還記得他的一些話。他說：“我堅信，薩哈林‘不幸者’的生活，比在俄國乃至歐洲某些地方都更輕松。在這方面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，因為善良之路是無窮盡的。”五年前他來過薩哈林一次，現(xiàn)在他認(rèn)為這里進步顯著，超過了預(yù)期水平。他的褒揚之詞，同人們看到的饑餓、女流放犯普遍賣淫、殘酷的肉刑等現(xiàn)象無法調(diào)和。但是聽眾應(yīng)該相信他的話，因為現(xiàn)在同五年前相比，似乎可以說，黃金時代開始了。 晚上是燈會。街道被小油燈和五色花火照得通明。士兵、移民和苦役犯成群結(jié)隊，一直游逛到深夜。監(jiān)獄門大開。杜伊卡河一向破敗，骯臟不堪，河岸光禿禿，如今兩岸都裝點得格外美麗，蔚為壯觀。但是這很可笑，就像給廚娘的女兒穿上小姐的禮服一樣。將軍的花園里奏著音樂，歌手們唱著歌。還鳴了禮炮，有一門大炮還爆炸了。盡管如此熱鬧，街上仍覺煩悶無聊。既沒有歌聲，也沒有手風(fēng)琴聲，連一個醉漢也沒有。人們像幽靈一樣游蕩著，像幽靈一樣緘默不語？嘁鄣乇M管被花火照得五彩繽紛，但仍然還是苦役地。遠處傳來悅耳的樂曲聲，但是永遠回不了祖國的人聽到這樂曲，只能產(chǎn)生絕望的哀愁。 我?guī)е准埲ヒ姸杰。他向我闡述了對薩哈林苦役地和殖民區(qū)的看法，讓我把他講的都記錄下來。當(dāng)然，我很愿意完成這項任務(wù)。他建議我給記錄下來的東西冠以這樣一個標(biāo)題：《不幸者的生活記述》。從我們*后一次談話和我在他口述下記錄下來的東西中，我得到一個信念，堅信他是一位寬厚、高尚的人，但是他對“不幸者的生活”了解的程度并不像他自己認(rèn)為的那樣。請看《記述》中的一段話：“任何人都沒有被剝奪獲取完全平等的希望。不存在終身懲罰。無期苦役不超過二十年。苦役勞作并不沉重。如果說沉重，那只表現(xiàn)在強制性勞動不給勞動者本人提供私利，而不表現(xiàn)在體力強度上。不披枷戴鐐，不用人看守，不給剃光頭！ 天氣一直很好，晴朗，清新，很像我們俄國那里的秋天。黃昏尤為美妙。我永遠不能忘懷那西方火紅的晚霞，深藍的大海和從山后冉冉升起的皎潔的明月。每當(dāng)這樣的黃昏，我都喜歡在哨所和新米哈伊洛夫斯科耶屯之間的河谷里往來馳騁。這里道路平坦，并排有小平板車軌道和電報線。從亞歷山大羅夫斯克前行，河谷越來越窄，昏暗益形濃重，高大的牛蒡使人覺得很像熱帶植物。黑黝黝的群山從四面八方向你圍過來。遠處出現(xiàn)火光，那是燃燒著的煤炭，或森林中的大火。一輪明月，高懸中天。一幅奇幻的畫面忽然使我感到恐怖：一個身穿白衣的苦役犯，駕著一輛小平板車，不斷地用木桿撐地，沿著鐵軌向我迎面奔來。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！ “該回去了吧？”我問車夫。 苦役犯車夫把馬車調(diào)轉(zhuǎn)過來，望望四周的群山和火光，說道： “這里真煩悶，大人！咱們俄國比這兒好！

薩哈林旅行記 作者簡介

安東·巴甫洛維奇·契訶夫（1860—1904），俄國作家、劇作家，現(xiàn)實主義文學(xué)的杰出代表，與法國的莫泊桑、美國的歐·亨利并稱為“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”。代表作有小說《小公務(wù)員之死》《萬卡》《變色龍》《普里希別葉夫中士》《第六病室》《帶閣樓的房子》《農(nóng)民》，戲劇《伊凡諾夫》《海鷗》《萬尼亞舅舅》《三姊妹》《櫻桃園》等。1890年，在赴薩哈林旅行和考察后，契訶夫?qū)懗隽怂簧形ㄒ坏姆翘摌?gòu)作品《薩哈林旅行記》。艱辛的旅程、對于生活的切近體察讓契訶夫決定“生活在人民中間”。薩哈林之行促成了作家在精神上和藝術(shù)上的成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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